“期待天堂傘裙。”

4月20日，天堂傘官方旗艦店微博發布微博稱，發現其格子傘“火了”，關于奇裝異服裙子的相關建議已轉發至R&D部門，得到熱烈反響。與此同時，#天堂傘格子裙#也上了熱搜。

微博的# JK #標簽成為了這次事件的關鍵詞之一:所謂的“JK”是日語“女高中生”romaji“jyoshi koukousei”的縮寫，而女高中生的制服則被稱為“JK制服”，主要分為水手服和西式制服，再根據圍巾、褶皺等，但在外人看來，JK制服最突出的特點還是一條帶有方格圖案的百褶裙。

對于天堂傘“出格”，輿論反饋顯示出截然不同的兩派——

反對者認為天堂傘的動作是“蹭熱度”的行為，并不是真心實意的“喜歡”JK制服本身。他們的觀點似乎有理有據:此前，知名JK制服店兔子縫紉(原店名:兔子吉社)的格子裙“溫柔刀”賣到了35萬塊，豆瓣群里有網友發帖稱，格子裙看上去就像天堂里的傘，在豆瓣各個群里引起熱議，并被搬到了微博上。而天堂傘也確實在4月30日發布了該微博，表示現階段沒有出格的計劃。

支持者中也有不少JK制服愛好者。很多粉絲說買裙子要搶定金和尾款，要三四個月才能拿到裙子。一些店鋪經常出現客服態度差、售后消失等問題，支持天堂傘作為正規工廠進來“改善生態”。直到毒眼發表前，天堂傘官方旗艦店微博評論仍有呼吁商家出格的聲音。

雙方的討論似乎剛剛形成了JK制服圈的長期矛盾生態:長期處于小眾圈子的JK制服愛好者和店鋪，已經形成了一套圈內既定的玩法，但隨著JK制服逐漸向外擴張，進入大眾視野，大眾的審視和質疑已經投向了每一個參與其中的玩家，包括消費者和店鋪。

“JK”似乎不再是自萌的東西。

在“空氣裙”后面等著

每一次“JK”購買制服的經歷，或多或少都離不開“等”字。

看到格子裙或制服外套后，一定要先確認是否絕版。絕版制服只能在二手平臺高價購買。如果選中的制服不是絕版，你就要等商店什么時候再賣；如果正好趕上一個再賣，在數量有限的情況下肯定要搶購，而且大部分店鋪都會采取分期分批購買首付的制度，庫存很少；JK們就算成功搶到心儀的裙子，也還是要等很久，少則一個月，多則半年。

疫情期間JK制服店的發貨時間表

“很多時候，如果真的不想等，就直接去找閑魚?！辟I了8、9件制服的豆漿(化名)告訴毒眼，她的很多制服都是在二手平臺上買的。

而這漫長的等待期，也成為了很多“門外漢”乃至JK制服愛好者最無法理解的問題——為什么一條裙子需要等待這么久？

漫長等待的背后其實和制服本身的特性有關。中國最早的JK制服店誕生于2015年前后。很多店鋪都是以山寨日制JK制服起家的。在積累了最初的消費群體后，他們轉型“上岸”做原創JK制服，并帶來了一股延續至今的國內原創熱潮。現在幾乎所有的新JK制服店都是國產原裝制服。

“漢化”后，中國制造的原制服裙的格子圖案基本來自畫家的原始設計稿，商家給它起了一個與眾不同的名字，如“長島?！?、“線香煙花”、“冬青夜”、“來自森林的信”等，都代表了不同的格子裙。店家給格子裙打上專有名稱后，就開始生產，上架銷售。

一些流行的格子裙

與一般的百褶裙柔軟蓬松不同，JK制服格子裙的特點是褶直而尖，所以大部分消費者要求JK制服裙要整齊有褶，褶不能輕易散開或爆炸。

“制服裙在技術上比普通百褶裙差很多。如果同規模廠家普通百褶裙的產量是一天100條，制服裙可能會縮水一半。”JK制服店店主小李(化名)告訴毒眼。小李的店是去年才進入市場的“新店”，但已經出了深受消費者喜愛的“可愛款”(流行款)，在圈內小有名氣。

在小李看來，采取預售制和建設周期長主要有兩個原因。一方面，原格子設計意味著定制新布，定制布需要考慮工廠的排產周期。同時，國內較小的工廠“做不到”原創點陣設計。

“不是他不會織，是他織的布達不到我們生產工藝的要求(格子、褶等。)，只好找更大的工廠了，”小李露出了毒眼。“如果他們碰巧在生產另一種面料，而機器又騰不出空間，我們就得等，即使現在能做，光是生產這塊布就至少要28天?！?/p>另一方面，大廠對單量有一定要求，而JK制服還是少數。除了部分總店，大部分店鋪都是小訂單?！耙话銇碚f，新店賣一千塊是常有的事。一千塊就是幾千塊的米布，而一般工廠都是三公里起步。如果是三公里以內，他的成本可能更高，或者他不會直接做?！?/p>

在這種情況下，一些資金流不足、風險承擔能力較弱的店鋪會選擇先開設一個“意向金”頁面，向消費者展示這條裙子的面料圖案是什么樣的，統計愿意購買的人數，根據反饋及時調整成本。

承受能力稍微強一點的店鋪，會先根據之前的銷量估算一個大概的數據，提前定制面料，甚至有的店鋪會批量銷售。用事先定做的布料做的裙子將會限量出售。如果客戶還想繼續購買，就開一個無限量但期限更長的“慢團”，按照賣出的數量生產。

這種定制化的生產方式也促成了大部分JK制服店不實行7天無理由退貨的原因。

在建設周期較長的情況下，客戶的情況可能會在這個時間段內發生變化?！氨热缒氵@個月增重減肥，我們不一定有售后數量給你換這個尺碼，”小李說。“然而，大型商店沒有理由仍然愿意花七天時間，因為他們仍然對自己的產品更有信心。如果店鋪越來越成熟，建設周期就會越來越短?！?/p>

不過也有JK制服愛好者抱怨過，正常的服裝店做生意都會備貨，會承擔風險，收益就是對風險的補償。只有JK制服店才會把風險全部轉移給消費者，“我想從JK身上賺錢，但我不想冒一點風險”。

格子裙的“魔力”

兔子季奚溫柔一刀砍掉35萬銷量后，很多人才意識到JK制服“火了”。

根據IT桔子2020年3月發布的《2019-2020年中國二次元服裝消費市場分析報告》(以下簡稱《二次元服裝消費報告》)，2019年JK制服、洛麗塔服裝等二次元服裝市場規模達到135.2億元，同比增長90.6%，預計2020年將達到169.57億元。

土元IT橙

呼吁天堂傘做格子裙，可能恰恰是網友一開始對JK制服裙的不解——像天堂傘剪出來的裙子，裙子的版型和格子看起來沒什么區別。為什么這么多人喜歡？

艾媒咨詢的數據顯示，90后已經成為服裝二次元消費的主要群體，其中50%左右的消費者是90后。

在互聯網下成長起來的95后群體，大多具有強烈的自我意識和個性化需求，對亞文化的接受程度較高。

對于從小看日本動漫長大并深受其影響的年輕一代來說，日本的制服比國內一般做成寬大運動服款式的制服好看多了。很多接受毒眼采訪的粉絲也表示，剛開始只是覺得日本動漫里的制服小時候很好看，很喜歡這種裙子。

同時，短視頻也在幫助JK制服進一步“出圈”。在短視頻方興未艾的當下，對新媒體接受度較高的年輕消費者，很容易收到Tik Tok、小紅書推送的JK穿搭視頻，甚至一個穿JK制服拍攝的短劇——Tik Tok # JK制服#有33.7萬個視頻，累計播放76.4億次。

注意到這個信號后，很多新開的JK制服店都會選擇Tik Tok等短視頻平臺進行展示推廣。

Tik Tok JK制服店的推廣和展示

《二次元服裝消費報告》顯示，二次元群體的單筆消費金額主要集中在100-500元。一條lo裙的價格大多在300元甚至400元、500元左右，而一條國產JK制服裙的價格一般在150元以下。相比之下，格子裙的價格門檻更低。

而且從風格上看，JK制服更難搭配，更容易被大眾接受?！奥妍愃脑捒赡苁且惶兹棺?，特別的鞋子和側夾，有點夸張。JK制服更容易穿破，身邊的父母也更容易接受。”兩人都有一個小方告訴毒眼。

“有些人偏愛同色系的裙子，就像你在辦公室看到有人總是穿同色系的裙子一樣。更何況，即使是同色的裙子，在格子、褶裥、線條色彩上也有差異?！碑敱粏柕健盀槭裁催x擇同色系的裙子？”豆漿提到，“心情好的時候穿這件，心情不好的時候再穿一件。

此外，二手市場的繁榮也成為JK制服銷量飆升的原因之一。因為JK制服的建設期，大量的消費者會選擇在閑魚等二手市場購買，很多幾乎全新的制服在閑魚上可以原價出售。

所以很多消費者會選擇一些質量有保證的知名店鋪，買一個就“賺”了。萬一他們不喜歡了，也可以原價甚至高價賣掉。每當兔屋、中派制服館等店鋪上架新制服時，往往會出現當晚賣閑魚的頁面。二手賣家掛出了“不喜歡就出去”，吸引了沒搶到制服的JK評論榜單。

然而，二手市場的繁榮也意味著買家的風險更大。二手賣家賣的制服是不是真的，只能自己確定。

“很多人都有一種買了不虧的心態。至少(他們)不會后悔買了這個。”小李告訴毒眼。

小眾圈子里的“亂”

“我從日本高中回來，穿著學校發的校服。結果直接被‘JK警察’說穿了山?！鳖愃七@樣的回答，幾乎已經成為“JK圈混淆行為”的標準回應之一。

“JK警察”是指熱衷于探究別人裙子是假是真，批判JK穿假裙子“報警”的人。以上回答雖然不能證明是真實事件還是由來已久的笑話，但也證明了JK圈對“過山”現象的極端攻擊——

身穿山寨JK制服的JK被稱為“穿山甲”，在JK制服圈里處于鄙視鏈的最底端。主要消費群體強烈的個性化和自我意識甚至催生了熱衷于“執法”的JK警察。

網民對JK警察的吐槽。

JK制服圈嚴格的版權意識對“山寨”產生了極深的仇恨，但小李向毒眼透露，即使每一個設計都提交了版權登記，也很難有效處理抄襲和山寨?！氨热缥膶W抄襲就是50%-80%的相似度，但是這個相似度很難達到。其他的改變網格，改變顏色或者添加更多的線條。這個改動之后，就很難用著作權登記來維權了。只能說，如果山寨店用的是和我們一樣的圖片，我們可以通過圖片的版權迫使他下架。”

另一個在JK制服圈廣受詬病的行為是高價出售二手制服的“H狗”。

“H”是“高”的簡稱，“H狗”是對以遠高于起拍價的價格出售裙子的買家的諷刺稱呼。JK制服商家的限量銷售策略，使得供不應求成為常態，二手市場一片繁榮。而一些絕版、限量的熱門款在二手市場往往會出現溢價現象，甚至要打包買全套領結、領帶或者其他不知名的格子裙才能買到。

不過，雖然在JK制服圈子里普遍指責“H價包裝”的賣家，但在閑魚等二手平臺上高價包裝還是很正常的，很多買家為了得到自己喜歡的裙子只能忍痛購買:“我看不懂，但是圈子都有，賣貨明星周圍也有包裝，有裙子也很正常?！币粭l國內原創流行的格子裙即使溢價一倍，也基本不會超過300元，對于非學生黨買家來說價格門檻并不高。隨著近年來很多限量版的火辣可愛款的出現，甚至還有黃牛炒裙子價格，幫人“拼速度”。

閑魚上有無數的JK拍賣服務。

除了對穿山甲和H狗的鄙視，日本產學習用品和國產JK制服之間也有鄙視鏈。日本的制度分為校服和時尚校服，即真正的日本大學校服和時尚品牌推出的校服。

“在日本，人們高中畢業后一般不穿校服，會被認為幼稚?！蹦壳霸谌毡玖魧W的曹保果告訴毒眼，她已經買了大約20套JK制服，其中三套是由日本學校提供的?！百I日本制服比較麻煩。如果你想要日本制造的，這里有許多商店可以在網上訂購。想要別人的校服，只能去日本產的二手網站。我在國內的時候買了三個，兩個是閑魚收藏的，一個是代購團的?！?/p>

日制格裙價格普遍較高日本格子裙價格普遍較高。

與國內原裝格子裙不同的是，學校供應的格子裙價格往往在500人民幣以上。造成價格差異的主要因素除了匯率和消費水平，還有成本差異——因為是在學校每天穿的校服，而日常的學校用品布料用的是羊毛，比較厚重，垂感好，做工比較精細，整體成本高，自然導致價格上漲。

曹保果前幾年買JK制服的時候，材料多是羊毛，價格200-300元，基本都是可以退的?！昂髞?，有一家新店失火了。他們用的是滌綸面料，成本降低后，裙子有100多條，然后你看到幾乎所有用羊毛的店都換成了滌綸。”果果直言“材質太差”也是她不喜歡現在的民族品牌的原因?！巴馊苏f火車站的編織袋不是沒有道理，有的小姐姐根本就是店家pua還的?！?/p>

由于大多數裙子在賣方市場供不應求，JK制服店在購買關系中占據了更大的話語權，無退換貨，售后消失，客服語氣處處不佳。知乎的問題“我們是不是太習慣JK制服店了？”吸引了近3000人，瀏覽量超過400萬。

知乎網友吐槽JK制服店。

購買群體大多比較年輕，容易跟風追求大店和萌模，甚至成為店主自發維護的粉絲。

“現在有一些店鋪，店主和顧客的關系有點類似于網紅和粉絲的關系，其實有點病態?！毙±钜渤姓J了這種奇怪的生態，并表示隨著運營推廣渠道的增加，新的店家也會直接現身，展開線下互動，這是早期沒有的。

之前的天堂傘事件，一個JK制服店主轉發微博說“你不會真的以為做格子就能賺錢吧?！庇幸馑嫉氖?，這句話以類似的語境出現在曹保果的口中，并成為一些店鋪的嘲諷:“現在人人都可以開店做裙子了。”

但毫無疑問的是，隨著突破口的開啟，進入大眾視野的JK制服圈生態必然面臨沖擊，無論是對商家還是對“JK”。天堂傘可能不會進入這個市場，但是其他公司會進入這個亞文化軌道嗎？對于JK來說，圈子擴大似乎是擺在眼前的事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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